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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市開基天后宮門神研究

開基天后宮,俗稱「小媽祖廟」,位於台南市北區自強街十二號,是一座坐東朝西三進縱深式建築。臨近德慶溪出口的媽祖廟,曾經是香火鼎盛,隨著時代的變遷,如今淹沒在高樓巷弄裡,靜靜地等待發覺祂的人們。

開基天后宮保留了民國六十年至民國六十二(1971-1973)年改建時,由彩繪匠師黃啟受所畫的門神。黃啟受,一說為傳統彩繪藝師陳玉峰(1900-1964)徒弟;也有說是向陳玉峰學畫,為朋友提攜之情,非正式的師徒關係。 黃啟受畫明間門神,頭與身長作1:5.5。人物板面配置不似大部分廟宇,選擇將圖像溢滿板面;而以能容納全身為基準,使門神圖像完整。秦叔寶、尉遲恭皆為立姿做武將扮相,整體重心落在一腳,而另一腳稍微彎曲,使得胯部傾側。兩神皆頭戴武盔(頭盔護頸的小披風、領巾),身著文武甲,文袍上繡有四爪金蟒穿祥雲,間繡牡丹、鯉魚水紋等圖案。肩有披膊、臂護、護肚用的腹護、腰纏,腰繫玉帶,下半身露出身甲、吊腳紮腿,足穿雲頭靴。背紮四面三角靠旗。而從兩腋飛出的天衣,是民間信仰中神界人物的象徵。在頭盔、戰甲、服飾上的金龍、兵器等處安金,顯現物件的金屬質感,使畫面金碧輝煌的效果。 明間中門龍邊為秦叔寶,一般常做白臉粉面,然開基天后宮因表面罩漆層黃化,臉部顏色不易辨識。鳳眼蒜頭鼻而唇厚順髯,表情寫實,身著綠色文武袍,右手執鐧,左手捧鬚,腰佩弓袋,弓袋上有畫師落款「台南市 啟受 作」,形象較為斯文。虎邊尉遲恭則面如黑炭、濃眉瞪目、怪眼圓睜且一臉腮鬍,身著紅色文武袍,左手掌心朝內撫鬚,右手執十三節鞭,指帶玉環,腰佩箭袋,形象威猛雄偉。 黃啟受畫尉遲恭手持十三節鞭,用以突顯開基天后宮之門神力大無窮,且畫秦叔寶一人佩弓,尉遲恭一人佩箭,兩人均難單獨使用。民俗研究者李奕興認為圖像顯現在民俗的妙趣,就在於如何運用寫實的意境來表達出另一種潛藏心中的祈望和信念。類此,藝師想傳達的訊息,是一種標榜同心協力,相扶相持的深厚戰友情誼;因龍邊為大為尊,所以秦叔寶佩弓為主力,尉遲恭給箭為輔,顯示兩人合作無間,延伸可理解為圓滿和睦,交心的美意。 此外,門神彩繪隨著社會發展和意識形態的變化,人們對於門神的要求已不僅是辟邪消災,還期望可藉由門神的護衛,獲得功名利祿等。清《集說詮真》云:「《雜志》中指『後世多畫將軍朝官,附加爵鹿蝠鵲馬寶瓶鞍之狀。(繪爵樽,借作爵秩;鹿,借音榮祿;蝙蝠,借音景福;喜鵲,借作喜慶;馬,借作驛馬;元寶,借音馳報;瓶、鞍,借音平安。繪此八事,取爵祿福喜馬報平安八字之義),皆取美名以加祉』」。[1]臺灣的門上彩繪也有此一慣例,多繪吉祥圖案用以裝飾門神服飾或添加具象徵意涵之手持吉祥物。其中,將軍門神的「護襠」也是民間匠師發揮的空間。黃啟受於開基天后宮秦叔寶與尉遲恭的護襠上繪八仙圖,秦叔寶的護襠畫有右手持魚鼓的張國老與手拿橫笛蹲坐於前的藍采和;何仙姑手持蓮花站立於左後、右後方為漢鐘離右手持蒲扇。尉遲恭則繪李鐵拐在前蹲靠於大葫蘆,李鐵拐左邊為劉海[2]手拿繩索戲金蟾;右後方為曹國舅右手高舉陰陽板;左後方為呂洞賓手持塵拂,背寶劍。 黃啟受於門神護襠以完整八仙形象作為題材,亦見於1971年臺南鹽水護庇宮潘麗水繪、臺北大龍峒保安宮、1974年台南市三官大帝廟門神、1985年台南市保安宮門神等。八仙是臺灣民間信仰相當受歡迎的神祇,因八仙均為凡人得道,在個性上與百姓較為接近,分別象徵男女老少、貧富貴賤,而八仙所持的板、扇、拐、劍、葫蘆、拂塵和花籃等均為民間常用之物,與俗民生活十分相近。加上明清以來,關於八仙的靈跡廣泛流傳,他們皆是由平民得道升天,暗喻打破傳統階級觀念。同時,由於他們的傳說故事中有許多濟弱扶傾、懲惡勸善的情節,能撫慰人們長期處於不平等待遇下的枯寂心靈,所以八仙題材,廣泛應用於各種民間藝術中。 黃啟受在開基天后宮左右次間皆繪上宮女,頭與身長比約為1:5,做明代仕女裝扮。明代服飾沿襲唐宋以來的漢服形式,基本特徵為交領右衽、繫帶無扣。開基天后宮宮女,頂上均做雙髻簪花,髻上插掛珠釵,耳垂「墜」。著襦裙,直領上衣,肩搭素色窄幅披帛以顯輕盈,在肋骨下方繫布帛條狀腰帶(又稱腰巾)加束,束下懸有玉環綬,借以貼壓裙服,並佩戴魚符。四位宮女分別為進香、獻花、進茶、獻菓宮女,以香爐象徵香火延綿、茶壺象徵有福、牡丹象徵富貴、獻菓為桃,象徵長壽,另一手則各持如意。 陳玉峰[3]系統的門上彩繪宮女,陳玉峰作品僅存於麻豆護濟宮及士林慈諴宮,陳壽彝所繪宮女僅存於新莊慈祐宮虎邊(1967年,對場作)、基隆殿濟宮虎邊(1970年)、雲林北港朝天宮虎邊(1971年);蔡草如於嘉義朴子配天宮(1972年)計六處而已,數量極為稀少,且多在1970年代左右。或許宮女門神畫作稀少與其廟宇的主祀神有關,但也突顯陳玉峰此一系統在宮女畫作的珍貴性。 開基天后宮門上彩繪的價值 據Barbara Applebaum《維護處理方法學》指出,價值可分為:藝術、美學、歷史、使用、研究、教育、古色、新貌、情感、經濟、聯想(associative)、紀念、稀有性等十三個面向[4]。並非所有文物皆同時擁有這十三個面向的價值,但透過價值研究可以讓我們了解保存的意義與目的,從中釐清維護與修復執行的重要性與必要性。而價值研究必須與保存維護觀念同時推廣,唯有如此才能使民眾了解文物的價值進而珍惜保護它。 綜合上述研究,黃啟受在1971-1973年間開基天后宮的門上彩繪作品,除了屬於1970年代初有其歷史代表性之外,在秦叔寶、尉遲恭的護襠裝飾上繪有八仙為其特色之一,而且「左右次間皆繪宮女」的配置方法保留下來的也為數不多。整體而言,開基天后宮門上彩繪為黃啟受所知少數的現存作品,具有稀有性;而黃啟受隨陳玉峰學畫,受陳玉峰提攜之情的歷史關係,使得其藝術創作更具聯想(associative),如陳玉峰彩繪系統,尤其聯想北港朝天宮陳壽彝的門上彩繪宮女的藝術表現等,極具研究價值。 除此之外,廟宇為民眾信仰的地方中心,作為群眾聚集聯繫情感的場所,對於信仰圈內的廟宇自有一份情感的依存,若非經認同而隨意變動或破壞,皆會使信仰者感到失措。而門神作為廟宇守衛門戶的守護神,使其安置於原生地,方能彰顯其使用與教育價值;也因為現地保存於日常生活之中,才能時時刻刻地散發文物自身的價值。

 [1] 參考宗力、劉群,1987《中國民間諸神》,中國河北:河北人民,p223。
[2] 劉海(或作劉海蟾)在許多地區位於八仙之列。明《列仙全傳》用劉海頂替了張果老,也有以劉海代替漢鍾離的,而臺灣亦有用劉海替代藍采和或韓湘子,黃啟受在此以劉海替代韓湘子。
 [3] 陳玉峰門神作品僅存的有1949年嘉義市城隍廟、1950年嘉義縣新港水仙宮、臺南麻豆護濟宮、臺北士林慈諴宮、高雄旗津天后宮等五處數量稀少。其中有繪宮女者僅有麻豆護濟宮及士林慈諴宮兩處而已。
 [4] 聯想價值(associative value),物件聯想的價值,與一個有重要名聲的人有關,這個人可能是物件的擁有者、使用者、或創造者。例如屬於Jacqueline Kennedy Onassis 的服裝珠寶在拍賣會,比其他沒有聯想價值的物件售得較高的價錢。然而這樣的物件可能不會有其他的強烈的價值,而它們提升的經濟價值也是短暫生命。當這段過去的時間是歷史價值必需時,聯想價值可提升一個新的物件,也可能隨著與這個名聲有關的人的逝世不復存在。歷史的判斷最後可能將聯想價值轉為歷史價值,例如:一位政治家變為一位歷史人物。有關價值研究部分,可詳見Barbara Applebaum ,2007,《Conservation Treatment Methodology》Butterworth-Heinemann, Jordan Hill , UK,p112-113.

後記:三、四個月前與UP參與開基天后宮委託學校「門神彩繪調查與修復計畫」案,而與開基天后宮結緣。此案因開基天后宮在2003年修復完成至今,門神彩繪因環境氣候等因素,產生新的劣化狀況,開基天后宮廟方及地方人士對於古蹟保存的重視與古物之珍重,才有此次劣化狀況調查與維護(修復)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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